去到临华殿,黄内侍在外头侯着。
温颜下轿,黄内侍上前行礼。
温颜试探问“黄总管,圣上这会儿可在寝殿里”
黄内侍应道“在的。”
温颜心想果然是要训人,她再次试探,“你给我交代句实话,圣上的心情如何”
黄内侍默了默,摇头道“跟往常一样。”
温颜才不信他的鬼话,冷不丁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黄总管听到我的求救声,还请你捞我一把。”
黄内侍“”
怎么听着跟交代遗言似的
寝殿内用着冰鉴,与外头有温差,温颜才进去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日衣衫轻薄,她不自在地撸了撸胳膊。
周瑾行坐在罗汉榻上,见她进来,不客气道“过来。”
温颜知道对方肯定要收拾她,很快就进入角色,戏精上身,露出娇羞的表情,“妾不敢。”
当时寝殿里还未点烛火,光线昏暗,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什么叫不敢”
温颜像小媳妇儿似的垂首,声若细蚊道“陛下生气了,定要责罚妾。”
这话把周瑾行气笑了,冷脸道“是谁叫你中午来乾政殿的”
温颜没有答话。
周瑾行压着坏脾气,眯眼问“程嬷嬷教你来胡作非为的”
温颜摇头,脑袋瓜飞速运转,编造痴情人设,委委屈屈道“妾想陛下了。”
此话一出,周瑾行不禁愣住。
温颜小心翼翼道“陛下忙于政务,极少来后宫走动,妾想念陛下,故才冒失做出此等荒唐行径”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矫情模样。
周瑾行早就领教过她的演技,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
温颜竭力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形象,幽怨道“妾自打进宫就大病一场,承蒙陛下厚爱,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可是妾想不明白,在家中父母恩爱,为何到了宫里头就这样不允,那样不许。
“妾一直认为,陛下是妾的夫君,既是夫君,自然愿意亲近。
“可是没有陛下准允,妾只能等在后宫,就算想要见一面也不容易。”
那时她说话的小表情里含着满腹委屈。
一张原本青春活泼的脸上弥漫着少女不该有的闺怨寂寞。
在某一瞬间,周瑾行差点就被她哄骗过去。
毕竟她原本就不属于后宫,是他为了敲打温家执意把她弄进宫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有一位门当户对的丈夫,过正常人的日子,而不是约束在这深宫里寂寥度日。
周瑾行素来不是一个苛刻的君王,打小生长在宫廷里,知道深宫女人的不易,表情稍稍缓和了些。
“你过来。”
温颜故作忸怩地走上前,放低姿态跪到他脚下,讨好地把头搁到他的腿上,好似一只温顺的喵咪。
“妾有失体统,陛下可还懊恼”
周瑾行垂眸睇她。
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天真。
眼神清亮干净,通身都是未被俗世洗礼过的纯粹。
然而这般清纯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蜂窝似的心。
他信了吧我入戏得这么深,要是还哄骗不过去,立马把头拧下来。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抗拒得了女人把他当作唯一的救世主
我都这般装可怜了,他若是还铁石心肠,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不合时宜的心声钻进周瑾行耳朵里,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因为就在方才,他差点就开始同情她了。
周瑾行平静地看着这只撒娇的猫咪,忍着想掐死她的冲动,缓缓伸手落到她的头上,露出佛陀慈悲的笑容。
“淑妃受委屈了。”
温颜撇嘴,口是心非道“妾只想日日都能见到陛下。”
周瑾行抿嘴笑得温柔,“当真”
温颜点头,丝毫未察觉到男人的手不知何时落到她的颈项上。
那颈脖纤细,仿若白瓷般一碰就碎。
粗粝的指腹带着些许冰凉,缓缓摩挲她的咽喉,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子。
指腹上的冰凉令温颜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想到这男人曾上过战场,还曾杀过许太后全族,她的求生欲极强,不动声色握住他的手,装作娇羞的模样,把脸埋入他的掌心中亲昵地蹭了蹭。
如此举动,不禁令周瑾行生出几分玩味。
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浸淫,早已令他养成了掌控一切的习惯。
掌控百官仕途,世人生死,天下社稷。
此刻对于他来说,手里的女人就跟撒娇卖萌的奶猫一样,一巴掌就能拍死。
指腹再次落到女人的颈项上,肌肤白皙,触感柔腻,透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屡次被对方打量颈脖的动作并不是好兆头。
温颜强忍炸毛,拿出讨老板欢心的十八般技艺,再次镇定地握住男人的手。
她的指骨纤细莹白,比他的手掌小许多。
那手因着常年练武的缘故,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茧。
她像孩子似的与他扣拢十指,轻声道“陛下的手比妾的要大上许多。”
周瑾行面上看不出情绪,只道“朕的手杀过不少人,淑妃怕不怕”
温颜点头,“害怕。”
周瑾行冷笑,“既然害怕,还敢来握”
温颜犹豫着松开,原本跪在地上的身子忽然前倾抱住他的腰身,把整个人都依附进他的怀里,深情表白。
“陛下是妾的夫君,以后要走到白首的人。
“夫君是天,自会为妾撑起一方天地。
“妾就算心中再害怕,都会躲进陛下的羽翼里,想来陛下是不会伤害妾的,对吗”
周瑾行没有答话。
那时怀里扑进一只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娇雀,言语里皆是对他的崇拜与依赖。
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想推开她,心里头非常清楚这就是一枚糖衣炮弹,可是柔软无骨的娇弱身躯好似水草把他缠住。
没得到他的应答,怀里的脑袋缓缓仰起,用无辜的眼神看他,“陛下为何不答话”
周瑾行盯着她看了良久,喉结滚动,薄唇轻启,“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温颜怯怯道“欺君之罪,妾担当不起。”
周瑾行沉默。
这回怀里的女人是下了真功夫的,居然敢跟他对视。
压迫性的气场笼罩在头顶。
温颜硬是梗着脖子没有怯场,因为她隐隐意识到,对方两次触摸她颈脖的动作绝非随意之举。
那是想杀人的信号。
对于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来说,皇帝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小老婆。
双方对峙了许久。
周瑾行想听她的心声,意外的是没有。
看着这个演技精湛,满嘴虚伪的女人,周瑾行的手再次落到她的头上。
他的动作很轻,一点点下滑抚摸到她的背脊上,冰凉的触觉令温颜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周瑾行生出几分猫捉老鼠的兴致,“淑妃既然这般仰慕朕,若朕再不解风情,便要讨人嫌了。”
他慢慢俯身,看着她笑。
温和的表情,松懈的姿态,唯独那笑意不达眼底。
望着戴了面具的脸庞一点点靠近,温颜的心咯噔一下。
妈的,玩真的啊
不是,说好的禁欲系不近女色呢
我他妈就忽悠两句,就要真刀实枪,男德呢狗皇帝你男德呢
听着她近乎咆哮的心声,周瑾行居然面不改色,铁了心要把她的原形逼出来。
男人的脸庞近在咫尺,温颜本能往后避,腰肢却被手掌禁锢,动惮不得。
温热的气息吐到脸上,两人的姿态暧昧至极,甚至连温颜都
屏住呼吸,绷紧了神经。
周瑾行挑衅地附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取悦朕,你会吗”
温颜没有动。
周瑾行斜睨她,眼神幽暗,叫人窥探不出心思。
温颜眼睫微动,愈发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道“妾害怕手拙,让陛下生厌。”
周瑾行眉毛一挑,前倾的身子徐徐收了回去。
压迫感消失,温颜松了口气。
可是头顶上的男人并没打算放过她,垂眸道“程嬷嬷不是让你看过避火图吗”
温颜“”
周谨行“淑妃聪慧伶俐,领悟起来应该很快。”
见他大言不惭提起避火图,温颜再也憋不住咆哮。
王八羔子玩得这么花这是要逼良为娼啊
看着衣冠楚楚,只怕骨子里污得要命
她一边疯狂腹诽一边发愁。
方才还深情告白把自己给恶心了一把,结果这会儿遭了报应。
倒是周瑾行稳如老狗,只不过听到“逼良为娼”时,还是勾起了唇角。
“淑妃刚才说想念朕,不惜在正午来乾政殿失仪,这会儿朕给你机会,怎么就不敢了”
温颜眼皮子狂跳,无语地望着眼前的端方君子,心道
妈的,可是你让我来扒裤衩子的,若真扒了,别怪我下手重
周谨行料定她不敢下手。
不曾想他低估了她的底线。
可以毫无下限。
两个暗暗较劲的男女生了一身反骨,他想逼出她的原形不惜亲身上阵。
她想逃过一劫不惜抛弃节操。
当时周瑾行穿着寝衣,温颜硬着头皮伸到他的腰际,原想解衣裳绳结,却忽地顿住。
想起周瑾行的发家史,以及系统009曾说过的话,温颜的心思活络了。
那男人曾有过一段被按头圆房的糟糕经历,系统009说他对女人有心理阴影。
温颜脑瓜子飞速运转,传闻中的不近女色,会不会是因为有心理阴影才硬不起来
视线偷偷落到某个地方,温颜一下子就镇定不少。
她安慰自己,莫方,指不定狗男人比她还慌。
毕竟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男人,这么大年纪都没碰过女人,多半有毛病。
抱着这样的心态,温颜一改先前的紧绷,一点点直起身,却被周瑾行按下。
“跪着。”
君王睥睨挑衅,势要将她打出原形。
他原以为温颜会暗骂不屈,却不料那人能屈能伸,噘嘴撒娇道“膝盖疼。”
周瑾行淡淡道“当初在崇阳门闹事时,没见你喊疼。”
温颜露出委屈的小眼神儿,手却不安分落到他的大腿上,一点点往上蹭。
周瑾行不客气捉住。
温颜当他是搀扶,顺势起身,厚颜无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周瑾行“”
啧
狡猾的小狐狸亲昵地依偎到他的怀里,臭不要脸环住他的腰,全然无视对方的一言难尽。
周瑾行像木头似的坐怀不乱,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温颜偷瞄头顶,是男人光洁的下巴。
这个时代的男性都喜好留胡须,周瑾行却不,反而每天都会修刮得干干净净。
因为仪容整洁更显年轻。
视线落到凸起的喉结上,颇有几分小性感。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颈项边,女人的指尖忽然落到他的喉结上。
周瑾行用余光瞥她。
温颜呢喃道“陛下生得真俊。”
周瑾行心中不屑,刚刚还骂他是王八羔子呢。
只是猝不及防的,那女人忽地吻他的喉结,很轻的一个吻。
周瑾行“”
他并没有抗拒。
温颜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再次亲吻他的喉结,并还俏皮地用唇吸了一下。
喉结滚动,周瑾行忍着心中的怪异感,隐隐意识到这个女人在玩一种很新奇的东西。
见他避开,温颜低低笑了起来,“陛下是不是怕痒”
周瑾行没有应答。
温颜作死地附到他耳边,轻声呢喃,“妾要取悦陛下了,你可莫要回避。”
那声音极轻,却暗藏着挑衅。
周瑾行不信她下得了手,毕竟是家风甚严的官家女子,只当她嘴上占便宜。
岂料,系在腰际的绳结忽地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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