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目击者说,当其时,杏花春雨,杨柳依依。烟雨朦胧中,陈姑娘在路边坡上草亭中,冰雪颜如玉,春衫窄窄薄。纤手拨瑶琴,一曲动山川。
随行众人无不为之侧目缓行,心动神摇。
可太子却高骑花骢马,坐下白玉鞍,目不斜视,马不停蹄,一骑绝尘地走了。
据说,所有人都听到了陈姑娘心碎的声音。
而那天,乔檄恰恰也是随行人员之一。他可以证实,那位陈姑娘的确貌若天仙。而太子也的确如传说中一样,连眼神都没给那可怜的姑娘一个。不但如此,太子事后还揪出了替陈姑娘安排“偶”遇的礼部官员,将之连降三级。
自那以后,太子身边就清静多了。
说到这里,乔檄十分笃定地总结道“跟你说这许多事情,也是想叫你知道,殿下待你有多与众不同。”
盈儿。
不过旋即心中一松,释然。
二哥可是堂堂兵部侍郎,杨陌连他也骗过了,自己上一世被骗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太笨,而是杨陌太太太腹黑了。
只是奇怪,这一世,他为什么千方百计不肯娶蒋寄兰。
难道他心中的朱砂痣是林采之
这番故作姿态的折腾,都是为了让林采之能正位东宫
“京中闺秀如云,他不喜欢这几个,只能说明他喜欢的另有其人,二哥哥怎么会胡思乱想到我身上谁不知道我是全京城都闻名的呆蠢呀”
乔檄用一种无限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然后说“也不用提那时他非跟着我进内院,抢在我之前救了你的事。也不用提这次他非要绕道来桃花山看你的事,甚至也不用提今日你那样踢打他,他半点没恼你,还一路抱着你回别院的事。单只一件”
听到这里,盈儿“啊”地尖叫一声,翻身爬起,捶床怒道“二哥哥,你你明明在,我的丫头们也在,你你怎么能让他一个外男抱着
我回来”
叫世人瞧了去,她岂不是失了名节,非嫁他不可
他心机太过深沉可怕,竟然趁她晕倒做了这样的事情。
乔檄忙举起手作投降状“他动作太快,我就算敢抢,也近不了他的身啊。”
盈儿捂住脸,浑身颤抖,杨陌,杨陌,都两世为人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乔檄大概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急向她解释“他真的喜欢你。你可知,你及笄时,我送你的那匣子珠宝也是他送的”
盈儿只觉无力。他的算计,竟来得这么早
就像上一世,她到现在也没明白,他对她的算计始于何时。
半天,她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和厌恶,尖刻地问“好,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二哥哥,这样你也要把我送进宫里去吗”
秋日的阳光明亮而不炎热。一会儿冒出云层,光芒万丈,染遍山林。一会儿又藏匿行踪,任苍烟莽莽,空林寂寞。
杨陌一直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像是在赏景,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殿下,这裤子是洗还是扔”
他转过身,见常夏手中正捧着自己之前换下来的浮线绫裤子,浅色的裤子上如今全是深深浅浅的泥印子。
他愣愣地看了片刻,伸手接过,将裤子放在案头展平,只见凌乱的一片泥印中,右膝下方有一枚脚印小巧可爱,格外清晰,他张开手指,量一量,嘴角浮起一缕说不出意味的笑容,道“就这般好好收起来罢。”
常夏心中一叹,得亏自己谨慎多问了一句。这位乔姑娘日后怕是有大造化。
便默不作声,仔仔细细地把那条裤子整理好,找了个极好的匣子妥当收起。
吃过晚饭,已经四野俱黑。便是山下农家有灯火,也被树林所挡,看不见一丝光。
天上一弯细丝般的小月亮,还时不时躲藏在云层后。
星星倒是颇亮。
盈儿站在露香亭内,依着阑干抬头看星。
星海浩瀚,迢迢无边。她既经两世变故,便越发相信这天上是真有神仙。便两掌合什,心中默祷,只盼这一世能脱了那魔星,自自在在。
正虔心祝祷,就听得有寒磬般的声音吟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她心头大震,一时忧喜莫辨。她就是明知从杨陌歇息的主屋瞧得见这里,才来此故意引他出来,好跟他直接说上几句话,可嘴里却道“谁在那里吟什么酸诗”
乔檄虽然告诉了她他的身份,但因未曾问过他的意思,便嘱咐她还只当他是杨公子。这倒也正合她意,还能继续放肆。,